让路

（文：转载）

星期日的上午，他受夫人之命去买菜。拎着大包小包回来，走到楼梯拐弯处，见收 旧报纸的人从楼上下来，脖子上挂着一杆秤，左手报纸右手废铁，腋下还夹一个压扁的纸箱。

他本能地退居一旁，想让对方先过去。

几乎是与此同时，收旧报纸的人也闪在一边，与他略有区别的是更加贴近墙根，以让出更宽敞一些的路。口中喃喃：你先过，你先过。

他过去了。

过去之后他才想起，在让路这件事情上，自己与收旧报纸的人的习惯，原来是一样的。

自己不是收旧报纸的，为什么也习惯了让路?少年时，是出于礼貌，让成年人先过；成年后，因为历史问题屡屡成为“运动”对象，是出于卑谦；老年了，怕被步履匆忙的人们一头撞倒，是考虑安全。

这一让就让了六十年。

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意识到这点?那是因为，过去的许多日子里，所有被让的人都不客气地先过去了，除了收旧报纸的人。

看来和自己迎面走来的人，都是习惯于被让的。

自己一让再让，大概耽误了很多事情吧。

那些总是先过去的人，又争得了些什么呢?

以上是去年冬天一个老人对我说的。他是一个很有成就的作家。

我想那些从不愿让路的人们总是盯着前方逐名逐利的目标，而老作家在让路的同时，总是看着人们各不相同的步态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