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罗汉
发布时间:2023-06-15 17:43:46作者:念佛网声闻四果之一,如来十号之一。指断尽一切烦恼而得尽智,值得受世人供养的圣者。后世多用来指称声闻弟子之证得第四果位者而言。又作阿卢汉、阿罗诃、阿罗呵、阿啰呵、阿黎呵或遏啰曷帝,译作应、应供、应真等。《俱舍论》卷二十四云(大正29·126b):
‘不还者进断色界及无色界修所断惑。从断初定一品为初,至断有顶八品为后,应知转名阿罗汉向。即此所说阿罗汉向中断有顶惑,第九无间道亦说名为金刚喻定,一切随眠皆能破故,先已破故不破一切,实有能破一切功能。诸能断惑无间道中,此定相应最为胜故。(中略)此定既能断有顶地第九品惑,能引此惑尽得俱行尽智令起。金刚喻定是断惑中最后无间道,所生尽智是断惑中最后解脱道。由此解脱道与诸漏尽得最初俱生故名尽智。如是尽智至已生时便成无学阿罗汉果。已得无学应果法故,为得别果所应修学此无有,故得无学名。’
即谓于阿罗汉向断色无色界修所断惑,最后入金刚喻定而断尽有顶地第九品惑时,尽智生即成无学阿罗汉果。又阿罗汉不仅限于声闻,独觉及佛亦可称为阿罗汉。如《成唯识论》卷三云(大正31·13a):‘阿罗汉者,通摄三乘无学果位。’
关于阿罗汉的语义,《大毗婆沙论》卷九十四云(大正27·487b):‘答应受世间胜供养,故名阿罗汉,谓世无有清净命缘非阿罗汉所应受者。复次阿罗者谓一切烦恼,汉名能害,用利慧刀害烦恼贼令无余,故名阿罗汉。复次罗汉名生,阿是无义,以无生故名阿罗汉,彼于诸界诸趣诸生生死法中不复生故。复次汉名一切恶不善法,言阿罗者是远离义,远离诸恶不善法,故名阿罗汉。’
又依《大智度论》卷二所述,阿罗呵有杀贼、不生、应受供养三义。按arha n一语是语根arh(义为‘堪受’或‘得作某事’)附上at而成arhat的单数主格,依据此义,故解作应供。然《俱舍论》卷二十四云(大正29·126c):‘此唯应作他事故,诸有染者所应供故,依此义立阿罗汉名。’又,《大乘义章》卷二十(末)以四义解阿罗呵:(1)佛应断一切恶法,故名应。(2)如来应证寂灭涅槃,故名应。(3)如来应化一切众生,故名应。(4)如来断尽诸过,福田清净,应受物供,故名应供。《成唯识论述记》卷三(末)亦云(大正43·341b):‘阿罗汉者,此正云应。应者,契当之义。应断烦恼、应受供故、应不复受分段生故。若但言应即通三义,故言如来应不言应供,若着供字唯得一义,便失二义。’
此三说皆解阿罗汉为‘应’义,而‘应供’不过是其中之一义而已。至于《大毗婆沙论》等谓阿罗汉有杀贼或不生等义,可能是就俗语解释而来。在印度俗语中,r通常分解为ri,故arhan得转作arihan,而arihan又可分解为二:ari有‘贼’或‘敌’之义,han有‘斩’之义。故arihan可解释为‘杀贼’。又有解arhat为aruhat,盖aruhat乃由语根ruh(义作‘生’)附上a,则有否定之意,亦即有‘不生’之义。
依《杂阿毗昙心论》卷五、《俱舍论》卷五及卷二十五,有部将阿罗汉分为六种。(1)退法阿罗汉:即遇有阻逆即易退失所得的阿罗汉。(2)思法阿罗汉:由于恐惧退失果位而常思自杀者。(3)护法阿罗汉:于所得果位恒加警惕而不致退堕者。(4)住法阿罗汉:不须提防退失,但亦不增进,而安住于果位者。(5)堪达法阿罗汉:更勤修练以求升进者。(6)不动法阿罗汉:已至顶位,不再退堕者。此六种乃依阿罗汉种性之利钝所作的分别。前五者又称‘时解脱’,属钝根。第六又称‘不时解脱’,属利根。
《中阿含》卷三十〈福田经〉、《甘露味论》卷上、《成实论》卷一〈分别贤圣品〉等,则于上列六种阿罗汉,另加慧解脱(由智慧之力断除烦恼而得解脱)、俱解脱(定慧二障皆除)、无疑解脱(断定慧二障,且通达一切文义而得四无辩),而成九种,称为九无学。《三法度论》卷中将阿罗汉分为利根、钝根、中根三种,又于利根中立住法、升进法、不动法三种,于钝根分出退法、念法、护法三种,于中根分出慧解脱、具解脱、不具解脱三种。
◎附一:印顺《成佛之道》第四章(摘录)
颂文:‘断惑究竟者,名曰阿罗汉,毕故不造新,生死更无缘。’
解说:体见正法而断了见惑的圣者,知见是绝对的正确了。但在一切境界上,爱染的力量还很强。所以可能进修停顿,或者再生人天,忘失本来。不过修惑是自然萎缩(如拔了根,树皮会干枯一样),圣道的潜力一定会现起,一定会再向前进的。在这再进修中,无论是行住坐卧、衣食语默、毁誉得失、衰老病患、待人接物,在这一切境界上,能提起正念,时时照顾,不断熏修,这能使爱染为本的修惑,渐渐销融净尽。这是二果以来都是如此的。
证得初果或二果、三果,现生不断进修;或是阿那含(三果)死后,生到上界,圣道现前,到了‘断惑究竟’净尽的时候,就证第四果,‘名’为‘阿罗汉’。阿罗汉也是梵语,译义是‘应’。意思说:这是真正应受人天供养的圣者。或译为“无生”、“杀贼”,是说:到此阶位,杀尽了一切烦恼贼,不会再有生死的生起了。总之,这是断尽烦恼,断尽生死的极果。所断的烦恼,论师说是色无色界的修断烦恼。佛在经中,总是说:“五顺上分结断,得阿罗汉。”五顺上分结是:色贪、无色贪、掉举、慢、无明。色贪、无色贪,是色界与无色界的贪染。掉举、慢、无明,也应该是二界不同的。但修惑以染爱为本,所以特约二界而分别为二类。这五结,是使众生生于上界的,现在也断了,就断尽了系缚三界的一切烦恼。烦恼既断尽了,那依烦恼润生而感果的‘故’业──从前以我见为中心而造的业力,已经完‘毕’而不再有效。又‘不’会再‘造新’业,所以未来的‘生死’苦果,‘更无’生起的因‘缘’了。所以阿罗汉现有的生死身,到了寿命尽时,就“前蕴灭,后蕴更不生”,而入于不生不灭的无余涅槃。──声闻乘的进修,以此为最究竟的果位。
颂文:‘此或慧解脱,或是俱解脱,六通及三明,世间上福田。’
解说:经中说到阿罗汉,有六种、九种等分别,现在说二大类:‘此’阿罗汉,‘或’是‘慧解脱’的,‘或是俱解脱’的。俱解脱,就是定与慧都解脱的。要知道,定与慧,都有烦恼障蔽他,所以不能现起;如能现起,就从这些障碍而得解脱。经中时常说到:“离无明故,慧得解脱;离贪爱故,心(定)得解脱。”这是说:依慧力的证入法性,无明等障得解脱。以定的寂静力,使贪爱等障解脱。如世间的外道们,也能离欲界烦恼(欲爱等)得初禅,离初禅烦恼得二禅……离四禅烦恼(色界烦恼──色爱等尽),得无色界的空无边处定──离无所有处烦恼,得非想非非想定,但不能离非非想处烦恼,所以不脱生死。在佛弟子的修证上,如约少分说,都可说有这定与慧的解脱。如依未到定或七依定而发无漏慧的,断见道所断惑,都可说有此二义。但如约全分来说,就大大不同。如修到阿罗汉的,以慧力断尽无明为本──我见为本的一切烦恼,那是不消说的,大家都是一样的。如依定力的修得自在来说,就不同。如依未到定或初禅而得阿罗汉的,就于初禅或二禅以上的定障,不得解脱。就使能得四禅八定,也还不能彻底解脱定障。如能得灭尽定的阿罗汉,无论是慧是定,都得到了究竟解脱。约得到定慧的全分离障说,称为俱解脱阿罗汉。如慧证究竟而不得灭尽定,就称为慧解脱阿罗汉。生死苦果,依慧证法性而得解脱,所以定力不得究竟,也没有关系。阿罗汉的定力,是浅深不等的,所以可分好几类的。
俱解脱阿罗汉,不消说是能得‘六通及三明’功德的。慧解脱的罗汉,凡能得四根本禅的,都能修发三明、六通。六通是:神境通、天眼通、天耳通、他心通、宿命通、漏尽通。神境通能变多为一,变一为多,隐显自在,山河石壁都不能障碍他。入水,入地,还能凌空来去,手摸日月等。天眼通能见粗的又见细的,见近的又见远的,见明处又见闇处,见表面又见里面,尤其是能见众生的业色,知道来生是生天或落恶趣等。天耳通能近处远处,听到种种声音。能听了人类的不同方言,连天与鸟兽的语声,也都能明了。他心通能知道他众生心中所想念的。宿命通能知众生前生的往因,作什么业,从那里来。漏尽通能知烦恼的解脱情形,知烦恼已否彻底断尽。六通中的漏尽通,是一切阿罗汉所必有的。其余的五通,要看修定的情形而定。这五通,不但佛弟子可以修发,外道也有能得五通的。虽然说六通无碍,但所知所见的也有广狭不同,惟佛才能究竟。六通的前五通,是通于外道的,但三明阿罗汉(三乘无学)所专有的。三明:天眼明、宿命明、漏尽明。这就是天眼、宿命、漏尽三通,但在阿罗汉身上,彻底究竟,所以又称为明。天眼明是能知未来的;宿命明是能知过去的。漏尽明以外,特别说这二通为明,就是对于三世业果明了的重视。阿罗汉有这样的殊胜功德,所以是‘世间’的上‘上福田’,应受人天的恭敬供养。颂文:‘明净恒不动,如日处晴空;一切世间行,不染如莲华。’
解说:再举两个譬喻,来赞叹阿罗汉的功德。
(1)证得阿罗汉果的圣者,智慧断尽了烦恼,所以是‘明’而又‘净’。在触对一切境界时,可以‘恒不动’来说明。阿罗汉的功德,有“六恒住”。在见色闻声等六境起用时,恒常是:“不苦不乐,舍心住正念正智”,这就是不动。在触对六境时,或是合意的,或是不合意的,但不会因此而起贪起嗔。一切利誉得失,在圣者的心境上,是不受外境所转动,“不能妨碍心解脱慧解脱”。俗语所说的“八风吹不动”,就是阿罗汉的境界。这如经上说:“六入处常对,不能动其心,心常住坚固,谛观法生灭。”经中曾有云散日现的比喻:凡夫,如乌云密布,完全遮蔽了太阳。证初果时,如乌云的忽然散开,露出了太阳一样。但乌云太多,还在忽而遮蔽忽而显现的变动中。云渐渐淡了、散了,到末后,浮云净尽。阿罗汉的极明极净,正‘如日’光朗照,‘处’在万里无云的‘晴空’中一样。
(2)证得阿罗汉的圣者,无论定力的浅深怎样,在没有舍报以前,总是生活在世间。一样的吃饭、穿衣、来去;一样的游化人间,待人接物。他的身体,他的环境,还是世间的有漏法,还是无常苦不净的。然而,阿罗汉生活在这世间中,却不受杂染的环境所熏变。所以他在‘一切世间行’中,清净‘不染,如莲花’一样。
◎附二:木村泰贤着·欧阳瀚存译《原始佛教思想论》第三篇第五章(摘录)
夫后之阿毗达磨,以为罗汉位为极其高贵之物,殆为常人所不能骤然企及者。虽然,据吾人所知,原始时代之罗汉位,决非似此高不可攀,其获得此位者,须有极其艰辛之努力与克己,然既已得之,则决非如后来所拟议,虽属肉体,亦为超人之义。罗汉者,要为开发心地,自明智,则为祛去对于吾人存在意义之一切疑念。自情意言,则不外指解放小欲望之自己。所谓自觉之当体,若以之配合于四果言,预流果者,要为于四谛教所起‘诚然如此’智的碻信之位,基此碻信,进行于制伏情意方面之过程,即为一来与不还,最后结果,则为由于自身之内部,涌出解放的自觉者,名阿罗汉,此即原始之义也。不宁唯是,此种经过,不必限于依次推进,其因于机根与热心,而得超越解脱者,亦属不少。今试举四五例观之,如佛陀最初教化之憍陈如(Kondan~n~a)等五比丘之成罗汉,相传仅归佛后五日。目干连亦仅归佛后五日,舍利弗则归佛后十五日。夫彼等不待论于归佛以前,已积有修行,故一归于佛陀,即成罗汉,要不过所谓画龙点睛者耳。虽然,此外别无素养,而得急遽成罗汉者,亦不乏人。例如长者之子耶舍(Yasa)之成罗汉,只归佛后七日。又有不甚闻名之妙香(Sugandha)之成罗汉,只归佛后七日。又比丘尼如差摩尼(Sama)亦只八日。善生女(Suja^ta^)则见佛闻法,即得罗汉,归家后得夫许可出家,遂得解脱。由此观之,修行之进程,不必逐渐经过一切阶级,实属无疑。其间所谓见道与修道,断八十八使之见惑,八十一品之思惑后方成罗汉云者,乃胶执之行法,恐得果罗汉之自身亦所弗知,故四果虽为有阶级之物,然依据原始佛教,要为说明渐进者之进程,与以便诱引而设之大概标准,非如学校之年级制度,必须拘拘于此也。
是故虽为罗汉,亦不限于长老耆宿,有老年尚不得成罗汉。而其中之青年少女,反早已达于此境界者,似此亦属不少。例如为僧伽典座(厨司)有名之达婆末罗(Dabbamalla)十六岁已成罗汉。跋陀罗(Bhadda)亦于极幼时出家,未几即成罗汉,此为歌咏中所自白(an~n~a)者。尤有如迦寂耶(San~kicca)者,相传七岁出家,即于剃发时,得成罗汉。此外例证尚多。综之,凡斯传说,其全部是否与事实之真相相符,固犹有研究之余地,然大要谓有年岁极轻之罗汉,则究不容疑。后代注释家虽谓此为前世已积有修行,其结果于今世成熟,然事实上固可谓为罗汉者,不关于出家年岁之长短,与年龄之老幼,要多因于真摰之程度,与根机为如何耳。
然则罗汉之特征为何,自法相言,虽有种种,但如前述,要为心境之开朗,即大悟之自觉,乃其最属主要者。是故得罗汉果者,固为继续不断之真摰修养之结果,及其至也,概得谓为依于爆发而然,即此至少亦为内部伴随于开朗,与更生之自觉。故得罗汉之迟速,一依于此爆发的自觉之迟速。而此爆发,又依存于修行之真摰,且常须俟有一种机会为导火线,茍不遇良好机会,就令内部有充分爆发之准备,如永久不得导火线,则终止于学地者,亦属不少。试就多数佛弟子之悟道志所言者考之,固为饶有兴味,然今以无暇及此,惟姑举二三例而已。阿难虽侍座于佛陀二十五年,然于佛之生前,竟不能得此种机会。相传以第一次结集,不能参加,引为惭憾,某夜起离僧床,经行露地至晓,疲劳已极,欲再就床,当其足已离地,头未落枕之顷,忽霍然大悟,即成罗汉。后世虽说此为离于行住坐卧之四威仪,而得开悟,实即不过于此时,导火线之机会适至耳。又佛弟子有优陟(Uttiya)者,初以戒行未全,难得解脱,嗣由佛陀教以‘清净其初’(tvam% adim% visodhahi^ti),即授与公案,当用功最力之时,忽罹疾病,然以努力真摰,遂得开悟。更如师子比丘尼(Siha)者,因为情欲所厄,七年空过,终难成道,缘兹悲愤,将欲自缢,当其一心结系绳端之时,遂得大悟,而自白其欣悦。此外于踬地时而悟者,负伤而悟者,因获心所爱悦之饮食衣服而得解脱者。例证甚多,今皆从略。最后若就佛陀之先例言之,其六年间之苦行虽非捷径,实为内部爆发药之准备期,然若仅此,则导火线之机会尚不易至,故舍去之。而调补身体,端拱静坐,专回向于精神方面,此所以诱起古今来未曾有之大爆发也。即以转心与身体之安静两事为导火线,故佛陀之得以成道,仍为不可不待有一种机会也。
要之,任为何等机会──概为极其真摰之时──均为修行最后之效果所表现。如所谓‘得自由’、‘烦恼灭尽’、‘得不死’、‘接于久远’等,均为自觉所表现者是也。又如短期间而为罗汉之人,恐系由于其真纯之心,绝对依凭佛陀与其教之结果,爰急速而得此爆发的自觉,至其中由于多年之修养,渐次进至其境界,不随伴于特别之大自觉。以至其域者,固亦有其人,但伴随于爆发的自觉者,实十中八九,且此为成罗汉之自觉的特征亦不容辩。佛陀之所以为大教主,即在示弟子辈,以自行于内部制造贮备其爆发药之方法,同时窥见导火线之机会。又极敏捷,适应其根机,而种种提撕之,使能及早爆发,如所谓他心通者,殆即指窥见此根基之敏捷为主。佛陀举示种种道行之德目与观念法,如前所述,亦不外用为适应种种之根机,而为其爆发之制造法,暨对此为导火用之公案耳。
如上,对于罗汉果之见解倘属不误,则罗汉云者,毕竟如禅宗一派所言,不外为开悟人之义,是故禅宗始终所陈述之开悟,自外表言,仍为横眼竖鼻者,决非谓与其他不为罗汉之佛弟子有特别之殊异,以罗汉于外表亦为超人者,实为误于表征其内部自由之记事,决非契于历史的事实之考察法,不宁唯是。自内部言之,虽同谓为经过自觉之爆发,然其间事实上,尝有浅深大小之差,亦不容讳。是故凡得罗汉位者,茍仅为肉体,则仍当依于基此之执着,一时再呈退转之状,要亦不可不容认。盖虽为圣者,茍非志行极其坚卓之人,往往不免于所谓着魔,此乃古今东西宗教史所告吾人者。迨后法相问题中之所谓罗汉是否退转,寖至成为各派间之问题,亦实权舆于此种事实,但据吾人所见,则以认为亦有退转者,似属至当。夫已得一次大爆发,与全未开悟之人有别,其恢复亦较易,自不待言,然偶于某时处,一时回归于如凡夫之状态者固亦有之,尤其爆发较浅之人,乃为当然之事实。厥后大众部门徒主张所谓五事说,至酿为教团之争议。
其中之四事,为关于罗汉者,即如其所说:(1)虽为罗汉,睡眠中亦漏出精液。(2)罗汉亦有不知之事。(3)罗汉亦有关于自觉之疑。(4)须依于他之证明,方注意于自己为罗汉。惟上座部门徒,则以此种主张污蔑罗汉之神圣,极端反对。据吾人所见,法相问题姑置勿论,若以之为事实问题观之,宁谓此项主张,实为契于历史的罗汉之事实。盖为罗汉者若有肉体,则生理现象之遗精亦当有之。所谓开悟者,毕竟不外为安心立命之自觉。自知识言,尚有未知之事件,亦何待言。又为罗汉者之通例,虽谓基于自觉,然若为钝根之渐进者,用须依于其他上位者之证明,始生为罗汉之自觉,亦属不误。上座部门徒之反对者,仅以上上罗汉为标准,可谓过事拘泥罗汉之形式资格,缺乏洞察现前事实之彼,此所以罗汉悟后之修行,甚属切要者。由实际言,自佛子以及诸大弟子等,原不以一度爆发为满足,故其后仍继续修行不怠。盖爆发的自觉,毕竟以通过真正圣者之关门为止,因欲以之为真正常住不断之自受用三昧,固须更从事一段二段三段之工夫,故同称为开悟之佛弟子之罗汉,亦有大小种种之类别(迨后分为堪达、退法等种种罗汉之类别)。此虽由于其人之个性与根机,然实多依存于其悟后,有无修行之存心,此实当弗忘者。又凡于幼年时代开悟之男女,其后声誉不彰,与踪迹不详者较多,殆亦以闻道太早,反有害于大成也。由此以谭,吾人所主张之意义,决不以成就罗汉为容易之业,盖已屡屡言之,其至于此者,概须有非常之努力与热心,即属极下品之罗汉,于其内部生活,亦当谓曾与绝对的生命大灵光相接,为体验更生自觉之人也。况为上位罗汉,其境界之崇高,终非未经体验者所能想像。但于赞叹之余,遂以彼等为超越人类,奉之若神明,以为迥非吾人所能企及,则亦显非历史的事实,此所以特一陈其人类性也。◎附三:巴宙〈论巴利佛典中的阿罗汉〉(摘录自《现代佛教学术丛刊》{100})
谁可以做阿罗汉?
当佛陀在世的时候,人们的善根深厚,一经佛之指点即能看破尘缘,专心修学,直诣果位。其大弟子们如迦叶、阿难等获得了‘阿罗汉’果位当然是毫无问题,连为恶多端的大盗鸯掘魔(An%gulima^lya)──彼未被佛开化以前,他想完成一串用一0八个手指做成的花圈来戴在他的颈上,以表示他的勇敢与残酷。他已有了一0七个手指,只缺少一个,于是他向释迦佛身上打算盘,来完成其一0八之数。很幸运的是他被佛感化,出家修道而证得圣果──也可以成‘阿罗汉’。换言之,当时成阿罗汉的人很多,差不多有‘人皆可以为尧舜’的趋势。为了这样,一位有希腊血统而在北印度建国的弥兰王(King Milinda)询问那先比丘(Na^gasena):是否在家居士有成阿罗汉的可能?后者作了肯定的答覆。但有一个条件,那即是,当居士成阿罗汉那一天,如果他不当天出家,他即有去世的危险。对于居士成阿罗汉的事,在早期的巴利佛典里,是未见记载。且在家居士多俗务牵累,如欲完全脱离尘垢,在事实上是不可能。这样说来,能证阿罗汉果的人,大多是来自出家僧团了。
但是,自从佛陀去世之后,佛典中记载成‘阿罗汉’的事,日见其少。这不独是印度为然,连号称为保持原始清净上座部佛教的锡兰也好像是没有多大例外。不过据锡兰佛教史如《大史》(Maha^vam!sa)与《岛史》(Dipa-vamsa)的记载,他们认为第一位将佛教传至锡兰的大德摩醯陀尊者(Mahinda,他是印度阿育王的儿子)确是一位阿罗汉。他感化了当时的锡兰国王天爱善见帝须(Deva^nam% PiyaTissa)及全国上下去皈依佛教,及树立僧伽。至于今日锡兰仍为西南亚南传佛教的重镇。在锡兰Mehintala地方有他坐禅的石窟及其他遗迹,每年善男信女络绎于途往该地朝拜以志敬仰。
此外于五世纪之初,中国法显大师曾朝礼师子国(锡兰)。在他的《佛国记》,或《高僧法显传》里,他记载了两则与阿罗汉有关的事,今摘录于下:‘城南七里有一精舍名摩诃毗可罗(Maha^vihara),有三千僧住。有一高德沙门戒行清洁,国人咸疑是罗汉。临终之时王来省视,依法集僧而问:“比丘得道耶?”其便以实答言:“是罗汉。”既终,王即按经律以罗汉法葬之。于精舍东四五里集好大薪,纵广可高三丈余,高亦近尔(中略)法显至,不及其生存,唯见葬。’这可见在五世纪之初,锡兰仍有比丘证得阿罗汉果。其第二项为:‘无畏精舍东四十里有一山,山中有精舍支提,有三千僧,僧中有一大德沙门名达摩瞿提(Dharmakirti),其国人民皆共宗仰,住一石室中四十许年,常行慈心,能感蛇鼠,使同止一室而不相害。’这里法显虽然未明白指出他是一位阿罗汉,但观其道行高深,虽不中不远矣。 从五世纪初至于今日已快近一千五百年了,各种记载中从未谈及有人成阿罗汉之事,是不是因为时当‘末法’,人欲横流,人们大多数是既少善根,复多恶见,其举止思维,在在皆违背圣教。在如此情况之下,若不堕地狱已算幸事,那能有机会去成‘阿罗汉’。
阿罗汉与菩萨
上来已略将巴利佛典所涉及阿罗汉之各方面加以申述,我们知道一位阿罗汉是‘诸恶不作,众善奉行’,外修身而内修心,淑世化人,为社会树立良好道德楷模的‘善人’。他远离城市,隐居森林,过着清净淡泊的生活,朝夕凝心禅寂,希求最高果位而证‘涅槃’。释迦牟尼佛本人实可称为此‘阿罗汉’理想的代表者。后来大乘佛教兴起,‘菩萨’之救世思想遂遮掩了‘阿罗汉’的美德。此在佛教发展史上或许为应有的过程,无可厚非。但如只有‘菩萨’思想而无‘阿罗汉’之美德与梵行为之作基础,那正好像在空中去建筑楼阁,毫无根据,其成功应不可能。若能将此两项理想合而为一,以‘阿罗汉’道以修己,用‘菩萨行’以救世救人,我们相信这应是释迦佛建立佛教的根本思想。处今日世界思潮转变之际,一切皆趋于科学化、理智化,‘菩萨’与‘罗汉’思想如人之左右手,去一不可,若相携而行则互有助益。古时之‘呵责小乘’之谈,应已成过去。因此,我人甚希望一般注意佛学发展的人们,应将佛教的教义加以重新认识,重新估计,不要标榜门户,入主出奴,也不要对某一时期、某一地域或某一宗派的佛教加以歧视,应以平正公允的态度,择取其长而发扬之。这样,则佛教前途及学术前途是会有无限光明的。
上来已略将‘阿罗汉’之各方面加以解释,读者或许对此名词有了较深一层的认识。同时我们知道去成‘阿罗汉’实等于证‘涅槃’,那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。但孟子说:‘人皆可以为尧舜’,去试一试又何妨!
◎附四:藤田宏达着·依观节译〈在家阿罗汉论〉(摘译自《结城教授颂寿纪念佛教思想史论集》)
大乘佛教的特色之一,是认为在家人与出家人同样可以实现佛教的究极理想。亦即大乘佛教认为菩萨虽有出家与在家之别,出家菩萨且较在家菩萨殊胜,但是就证得无上菩提而言,两者并无差别。然而,在部派佛教中,对于在家人是否能与出家人同证,大都持否定的看法。据巴利上座部《论事》所载,部派佛教中有北道派(Uttara^pathaka)以长者子耶舍等三人证解脱之事例,而主张‘在家者可得阿罗汉’。然对此论点,巴利上座部以《中部》第七十一经〈Tevijja-vacchagotta-suttanta〉难之。在该经中,佛云:‘在家者不断在家结缚,身坏命终,无苦之灭。’又,巴利《弥兰陀王问经》载有‘在家而达阿罗汉者有二道,一为即日出家,一为即日入般涅槃。’而有部《大毗婆沙论》卷四十六载:(1)在家者若不出家,不得阿罗汉;(2)在家者纵使先证阿罗汉,于其后亦必须出家。
此外,《佛所行赞》第九章〈王子之探求〉(Kuma^ra^nves!an!a),亦经由悉达多太子之口而谓在家者不可能获得解脱,概言之,部派佛教是不同意此一论点的。此中,值得注意的是,前引巴利上座部虽引《中部》第七十一经以驳斥北道派的论点;然而对其所引事例却避而不论。因此,可以说基本上巴利上座部还是承认北道派所引之事例。
若对原始佛教经典加以检索,当可发现若干支持在家阿罗汉论之经说。兹试揭数则如次:
(1)巴利《增支部》六·一一九至一二0,揭示二十一名在家人。此二十一人成就六法(即对佛法僧不坏之净信、圣戒、圣智、圣解脱)。
(2)《中阿含》卷三十八佛告鹦鹉摩纳都题子云(大正1·667a):‘若有在家及出家学道,行正行者必得善解,则知如法。’与此类似的经教,佛亦曾为比丘述说。此载于《杂阿含》卷二十八第七五一经。此中之‘正行’大抵可视为解脱或趋向解脱之道。据此可知,佛为出家众所说者亦可为在家众说,两者在行正行上并无差别。又,与此上所引《中阿含》相当的经文,为《中部》第九十九经〈Subha-sutta〉;与《杂阿含》相当的经文为《相应部》四十五·二十四。
(3)《杂阿含》卷三十四第九四六经,婆蹉白佛言(大正2·2 47a):
‘瞿昙!若沙门瞿昙成等正觉,若比丘、比丘尼、优婆塞、优婆夷(中略)服习五欲,不得如是功德者,则不满足。以沙门瞿昙成等正觉,比丘、比丘尼、优婆塞、优婆夷修诸梵行,及优婆塞、优婆夷服习五欲而成就尔所功德故,则为满足。瞿昙!今当说譬。佛告婆蹉,随意所说。婆蹉白佛,如天大雨水流随下,瞿昙法律亦复如是。比丘、比丘尼、优婆塞、优婆夷,若男若女,悉皆随流,向于涅槃,浚输涅槃。’
此中,不仅谓在家、出家同得成就,且谓出家、在家修诸梵行,趋向涅槃。与此经说相当的有《中部》第七十三经〈Maha^vaccha-gotta-suttanta〉、《别译杂阿含》第一九八经。
(4)《杂阿含》卷四十一第一一二二经(大正2·298b):‘彼圣弟子已能舍离有身顾念,乐涅槃者,叹善随喜,如是难提,彼圣弟子先后次第教诫教授,令得不起涅槃,犹如比丘百岁寿命,解脱涅槃。’此段经文系佛为释氏难提所说。与此相当的记载,于《相应部》五十五·五十四中亦可见及。
按原始经典中,对在家人的基本教说,虽是施论、戒论、生天论,却不能认为为在家人所说者仅止于此。而且一般而言,对出家者与在家者的教说虽有差别,但绝不能说对出家者的教说,绝不可能不为在家者宣示。可以说在佛教之本来教说之前,在家与出家者是平等的。
又,一般以在家人纵使证果,亦以第三果为限,绝不能得第四阿罗汉果;然而此四沙门果说,应是成立于原始经典发达之后,故不能以此代表原始佛教之本来立场。此外,原始经典纵然一再强调在家众系享受诸欲者,谓居家生活多秽,为结缚所覆,然而几乎不见有明说在家者不能得涅槃的经文。前引巴利上座部所引《中部》第七十一经并无与之相当之汉译,或许系巴利上座部所增补。因此,可以说原始佛教并未否定在家者可证涅槃解脱,而此一立场直至大乘佛教才被明确化。
编辑:心晶